徐有威: 为三线建设研究者立传

       2017年8月，我有机会去宁夏银川调查宁夏小三线。我的太太也正好在那里出差。那天她开着从朋友那里借来的汽车，和我一起去银川郊区的宁夏唯一的小三线企业的胜利阀门厂（军工企业系统代码9922厂）考察现场。

　　这个宁夏的小三线企业历经风雨，调整改造之后，改名为兴庆机械厂，现属新疆天河化工有限公司宁夏分公司。从市区开车前往这个位于银川市西郊40公里贺兰山东麓榆树沟的企业，一路上的风光是在大上海看不到的，特别是路过雄伟神秘绵延不断的西夏王陵遗址，令人震撼。

　　路上有时间和太太聊起2013年以来，我走遍祖国的各个角落寻访小三线企业，北到吉林省吉林市，南抵海南岛的五指山市，西去青海省西宁市东郊100公里的地方，东至江苏省淮安市。全国28个省区市256家小三线企业，我大概已经去拜访采风了200家以上，有的企业或遗址去过不止一次。在此期间，遇到听到了无数的令人感动和难忘的事情。同学、同事和朋友说我已经超过明代的本家徐霞客。当然这是戏言而已。

　　听着我的神聊，太太连声说：你应该写日记，把这些事情记下来，一定精彩。其实我早有这个想法，但是因为工作头绪多，且节奏快，当然关键还是惰性使然，很多故事有的成为碎片，有的随风飘逝。虽然不可能逐日撰写日记，一些印象特别深刻的事情，还是有可能被记载下来的。

　　这个事情引发了我的另外一个想法。从2013年我开始正式研究小三线建设以来，遇到很多和三线建设研究有关的各种各样同行朋友，他们给了我极大的帮助和支持，他们的故事也很多。我何不请他们把他们的这些与三线建设研究有关的故事写下来，作为我们这个年轻的学术研究共同体的一个共同记忆。于是就有了本书前半部分的57篇三线建设亲历者回忆录。

　　非常感谢这57位朋友的热情帮助和支持。获悉我的这个想法后，他们都热烈响应，认真负责地撰写各自的回忆录。这57篇回忆录的排列顺序，按照三线建设研究者领导、亲历者和企业家、学者、艺术家和作家以及影视家、学生等几大板块。在每个板块中，则按照各位作者的姓氏笔画进行排列。

　　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世界历史的真正动力。20世纪60年代中期开始的三线建设，有成千上万的建设者默默无闻地贡献出他们的血泪青春乃至生命。斗转星移，现在各位读者看到这些朴实无华的文字后，知道在21世纪第二个十年的中国，曾经有这么一些人，为了三线建设研究这个研究课题，用笔墨记录三线建设的点点滴滴，曾经有过默默的含辛茹苦的奋斗，有过含着汗水的笑，我们就心满意足了。因为本书篇幅有限，有不少朋友撰写的自述无法收录，对此我深表歉意，同时期待日后再编续集。

　　非常感谢湖北十堰的湖北汽车工业学院的计毅波教授，热衷开展十堰地区三线建设研究。2019年11月，我在宜昌三峡大学主办的三线建设会议上，有幸结识了湖北汽车工业学院党委宣传部部长计毅波教授。他热情约请2020年6月，我们这个全国性的三线建设研究团队一起去十堰，在那里举办三线建设的学术研讨会。我当然欣然允诺。可惜因新冠肺炎疫情不期而至，会议计划不得不推迟举办。

　　2020年10月，我应邀特别去了一次湖北十堰，和计部长商议十堰三线建设的研究。这是我第一次踏上十堰的土地，目睹了这个以三线建设为背景成长发展壮大城市的前世今生。访问期间，我得到计部长和湖北汽车工业学院校领导、马克思主义学院领导以及老师的热情款待。本书收录的两篇文章，就是我这次十堰行的成果。希望十堰的三线建设研究，在湖北汽车工业学院师生的引领下，取得令人瞩目的成就。

　　在准备出版这本书时，惊悉湖北襄阳的原湖北小三线卫东机械厂的杨克芝老师于2020年11月24日去世。杨老师是我多年的老朋友，作为小三线的建设者和研究者，他对我们的研究非常支持和帮助。每次我去襄阳，杨老师都是全程陪同。2019年11月我介绍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杨祖义教授及其湖北小三线建设的团队，前往襄阳拜访杨老师以及湖北卫东控股集团有限公司党委书记秦光侠兄，得到他们的热情款待。我们特别参观了由杨克芝老师主持操办的卫东三线文化博物馆，收获多多。随后杨老师还给杨祖义教授的小三线建设团队非常巨大的帮助。按照原定的计划，本书收录了杨老师的一篇文章《尊崇历史，唯实求是—湖北小三线原卫东机械厂厂史编纂感悟》，现在竟成为他的遗稿。2019年10月，我曾经写过一篇文章《醉了，又醉了》，讲述杨老师支持和帮助我们小三线建设研究的往事。这次我把这篇文章收录出版，作为对杨老师的一种特别纪念。

　　我在由我和陈东林教授主编的《小三线建设研究论丛》第1—5辑中，特设“我和三线建设研究”这个栏目，出版三线建设研究者的心路历程。其中在第一辑中收有李云的《我所经历的上海小三线田野调查》，杨帅的《触摸鲜活的历史：我亲历的小三线研究》，陈和丰的《凡人歌》，白晓璇等的《三线记忆：家国五十年》，张瑞敏的《一个人 一代人—记大学生口述历史影像记录计划最佳人气奖得主、文学院历史系硕士生陈和丰》，徐其立的《跟着爸爸走小三线》；第二辑收有胡静的《上海小三线寻访之旅》，李帆的《悠悠岁月三线情（剧本）》；第三辑收有李婷的《残雪浦东》，邬晓敏的《那些上海小三线女职工》，李帆、韩佳、王来东、耿媛媛的《“难忘的岁月—上海小三线建设图片展”接待日记选》；第四辑收有陈莹颖、宣海霞、王来东、周升起、窦玉瑶、耿媛媛的《“尘封记忆—安徽小三线纪实摄影展”值班日记选编》，以及王来东的《江苏淮安小三线口述采访日记》；第五辑收有陈莹颖的《上海小三线医务工作者采访日记选》，宣海霞的《为小三线治安工作研究打底色：我的上海大学保卫处实习日记》，曹芯的《暑假四川小三线寻访记》。因为本书篇幅有限，本辑就不再重复收录。有兴趣的读者，可以按图索骥，去寻找这些文章。

　　2013—2018年间，我为《口述上海：小三线建设》等五本有关小三线的书稿撰写前言、序言和后记，这些书稿分别在上海和北京出版。为读者检索阅读方便，我此次将它们收入书中，敬读赐教。

　　2020年，因为年初爆发的新冠疫情，注定在人类历史上是令人难忘的一年。按照常理，我们小三线建设的书斋学者，虽然亲眼看见新冠横行全球，但是感觉与它毕竟没有直接的关系。但事实证明是有的。其中华中师范大学梅莉教授，成为这个故事的主角。这位梅教授1982年入学复旦大学历史系读本科，比我低一级。大学读书期间我们没见过。2018年经太原理工大学渠桂萍教授介绍，开始微信联系。我邀请她参加2018年6月我们在江西南昌举办三线建设会议，她最后一分钟微信电话回复身体欠佳不参加。2019年11月我抵达武汉访学，联系见面请教。她说身体欠佳天气冷，不方便出门，但是她主动约稿我组织三线建设笔谈文章一组，约定2020年5月交稿。2020年3月15日，她还和我微信联系进一步确定组稿事宜。不料3月19日，在微信群里看到她突然去世的信息，我完全惊呆了。我虽然与她曾经同学，虽然是作者和编辑的关系，竟然没有见过一面，只听到过她的声音。她约稿我三线建设文章，就是注意到我们的研究有价值。《华中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21年第1期出版了由梅老师生前约稿由笔者主持的《多维视角下的三线建设研究（笔谈）》四篇笔谈文章。真是一位纯净的学者兼编辑。此时此刻，想起梅学妹，真是黯然神伤。

　　有神伤的事情，同时也有鼓舞人心的好事情。

　　李金龙先生是上海皖南贵池八五钢厂的上海小三线二代，而且是一位事业有成的企业家。他创办的上海业浩钢铁有限公司成立于1999年，秉持了上海八五钢厂的产业，是国内长期致力于经营紧固件、纺织器材、汽车配件等行业用钢材的公司之一。这个企业优先服务有三线血统的企业，与东风汽车、宁鑫弹簧、贵绳、韶关钢铁等企业合作。公司本着“沟通、进步、发现、求知”的工作作风，高度重视公司的运营工作，以至高的信誉经营优质产品，强化售前、售中、售后服务，赢得广大客户认可；以不断提升服务质量，最大限度地满足用户需求和期望为己任，使公司在经营中得到稳步的发展；以“好好学习，勇于担当”为理念，建立一个高效、奋进的团队，让公司永葆竞争活力。

　　在事业有成之余，金龙兄对幼时在皖南贵池的生活，留有深刻而美好的回忆。出于一位成熟企业家的社会责任感，同时对父母辈参加上海小三线建设的感念之情，他多次慷慨地支持我的小三线建设研究工作。这次又承蒙他的慷慨，在此我深表感谢！

　　在本书的编纂过程中，得到上海大学出版社常务副总编辑傅玉芳老师全力以赴的帮助和支持，同时得到上海大学历史系张程程、屈晨熙、王清华和赵宇清以及澎湃新闻黄芳、俞诗逸和王迪等友人的帮助，在此表示由衷的感谢。

　　本书的出版，得到2013年度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小三线建设资料的整理与研究”（批准项目号13&ZD097）和2017年度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三线建设工业遗产保护与创新利用的路径研究”（17ZDA207）的资助，特此鸣谢。

　　徐有威

　　2021年2月22日 上海

　　本文系徐有威、陈东林主编：《小三线建设研究论丛》第六辑《三线建设研究者自述》（上海大学出版社2021年版）之后记。 作者徐有威为上海大学历史系教授，2013年度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小三线建设资料的整理与研究”首席专家。